中国的大坝项目将在苏丹引发新的冲突

白好德
国际河流政策主任

在苏丹，已建成的数座大坝让数以万计的人们沦为赤贫，且造成多起侵犯人权的恶性事件。如今，中国的公司又斩获多份合同，要在该国修建另外三座水电大坝。尤其令人担忧的是，尼罗河大坝计划将危及卡及巴尔附近古努比亚人的家园。这个大坝项目已经造成严重的人权侵害行为。受影响的人们强烈反对该项工程，可以说，该地区已出现另一个达富尔冲突的幽灵。

苏丹政府计划将喀土穆附近仅有的，富饶的尼罗河河段变为一连串的五座水库（参看地图）。麦洛维大坝由中国、德国和法国的公司承建，两年前完工。这项水电工程使苏丹的发电量翻番，但是五万多人因此被迫从尼罗河谷地迁到沙漠中的不毛之地，有几千人不愿离开自己的家园，却因水库蓄水不得不离开，多起抗议活动被强力镇压。联合国居住权利特别调查员对该工程所引发的人权侵害行为表示"极大的忧虑"，并在2007年要求大坝的建造方停工，但毫无效果。

接下来的就是卡及巴尔和戴尔大坝。卡及巴尔大坝位于尼罗河第三大瀑布上，坝高约20米，将形成110平方公里的水库，发电量为36万千瓦。该工程将迁移1万多人，估计将淹没500多个考古遗址。位于尼罗河第二大瀑布上的戴尔大坝坝高为25至45米，发电量为34至45万千瓦，移民将达5千至1万人。水文学家Seif al-Din Hamad Abdalla估计，这两水库每年的蒸发量将达2.5立方千米，是尼罗河年径流量的3%。

尽管卡及巴尔和戴尔大坝工程规模要小些，但危害性与麦洛维坝不相上下。这两项工程位于努比亚，古时该地是埃及和撒哈拉南部非洲的纽带。数千年来，努比亚人形成了自己的语言和文明，但现在这样一个民族面临着被灭亡的危险。在60年代，12万努比亚人因修建阿斯旺大坝，被迫从苏丹和埃及境内的先人土地上迁移出去。在苏丹，努比亚人被迁到700公里外的一灌溉区，后来该移民项目证明是不折不扣的开发灾难。因阿斯旺大坝被异地安置的Arif Gama警告说，如果将仅存的努比亚人土地淹没，努比亚民族将沦落为没有记忆，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的一群人。

卡及巴尔和戴尔大坝坝区的居民目睹了邻居的命运，这些邻居曾经生活在尼罗河谷地。他们清楚，政府和努比亚人打交道不会做出任何让步。他们成立了一个委员会来保护自己的权益，并在一开始就反对这些大坝工程。2010年12月，他们向有关方面发出警告："我们不能容忍任何势力磨灭我们民族的身份，毁灭我们先人的遗产，消灭我们努比亚这个民族。" 努比亚人永远不会甘当受害者的角色，再也不会做出另一次牺牲，再也不重复阿斯旺大坝的悲剧。委员会的一位发言人将卡及巴尔工程称为"人道灾难"，受影响的当地人将会以一切手段，包括武装反抗，来抵制这场灾难。洛杉矶时报报道称，如果卡及巴尔大坝上马，"多方担心将会出现另一个达富尔。"

自1997年以来，中国公司就一直对卡及巴尔工程感兴趣。2007年，苏丹和中国的工程师进行可行性研究，数千群众发动多次抗议示威，但遭到官方的强力镇压。2007年4月，苏丹的安全部队至少打死打伤五名示威群众。2007年6月13日，保安人员在一次镇压中枪杀了4名和平示威群众，并打伤其他15人。（在视频的最后，可以看到这场屠杀。）苏丹政府逮捕了约26人，包括试图报道这场屠杀的新闻记者，并将他们拘留了几周的时间。联合国驻苏丹的特别调查员在报告中强烈反对苏丹当局的行为，指其"在处理社区反坝示威时，对当地人过度使用武力，武断逮捕和迫害"

数年来，政府一直没有披露是否推进卡及巴尔和戴尔大坝项目。2010年，苏丹政府将一份工程合同交给一家中国集团公司，在苏丹东部建设灌溉及发电综合项目，项目名称为阿特巴拉河上游项目（Upper Atbara Project），合同总金额8.38亿美元。两个月之后，中国的葛洲坝公司获得沙雷克坝（Shereik Dam）的建造合同。该坝发电量为42万千瓦，总造价为7.11亿美元。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该坝形成一座大型水库，影响人数巨大。

诺丁汉大学的可再生能源专家，Abdeen Mustafa Omer计算出苏丹的太阳能潜力很大，尼罗河下游谷地的风能潜力也非常可观。利用这些技术发电，不会产生卡及巴尔及其他大坝造成的破坏及冲突。然而苏丹政府对此些技术无动于衷。

尽管苏丹政府对其水电计划不动声色，但世界最大的水电公司--中国水电集团在2010年11初宣布，该公司获得一份总价7.05亿美元 ，工期5年的卡及巴尔工程合同。中国水电集团称，作为承包商，它无法左右这项工程在人权方面造成的影响，也不用为此负责。2010年12月底，59名中国水电集团的工人从中国出发前往苏丹。与此同时，中国水电还刊发广告，要在巴基斯坦招募工人参与卡及巴尔工程。（在加纳布维大坝建设中，该公司从巴基斯坦招聘了600名外籍工人中的60名，有报道称，原因是他们的工资要低于中国工人。）

一家名为Lahmeyer International的德国工程公司准备了一项环境评估报告(EIA)，这家公司曾参与麦洛维大坝项目，但因腐败丑闻而被禁止得到世界银行的资助。受影响的社区并未看到此环境评估报告，这违反了国际社会的良好习惯做法。

尽管苏丹当局已经批准了这个合同，但还没有保证卡及巴尔大坝的项目资金。他们很有可能会向中国进出口银行贷款。中国进出口银行是中国政府对外的信贷机构，是麦洛维大坝的首要融资方。如果没有资金，这个项目无法进行。

自从2006年以来，中国政府不断努力，以在海外项目中改善与当地社区的关系。中国国务院及其他政府机构都要求中国公司在海外投资中营造良好的社区关系。中国进出口银行在2004年和2007年采用了环境和社会指导原则，中国水电集团目前也正起草其海外项目的环境指导原则。苏丹政府野蛮压制工程所在地区人民的权益，中国水电集团竟同这样政府合作建坝，是对这些承诺的公然违背。

2007年，中国在联合国（还有大多数成员国）投票赞成原居民权利宣言。该文件规定，原居民对"影响其家园的任何项目"，有权表达同意与否。遭到当地原居民努比亚人强烈反对的卡及巴尔大坝违反了联合国的宣言。
这些公司卷入诸多项目，严重违犯人权，迟早要承担后果。2000年，中国石化在纽约证交所上市，本希望融资100亿美元，但最后只筹得不到30亿美元，原因是其总公司在苏丹有业务。德国的一个组织最近对拉米尔国际咨询公司的负责人提起刑事诉讼，指控他们参与了麦洛维大坝项目的多起人权案件。美国的联邦及州法律将禁止法国的阿尔斯通公司在美国承揽利润丰厚的政府合同，因为该公司也参与了该项工程。

卡及巴尔大坝工程仍处于初期阶段。中国水电及其他公司，以及融资方仍然有机会从苏丹的人权灾难中吸取教训。他们应当留意受影响社区的多方警告，并从该工程项目中抽身。国际河流组织在2011年1月就人权方面存在的风险向中国水电和可能的投资者发出警告，并将大力支持受该大坝项目影响的人民捍卫自己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