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挡河流,阻挡生命

在莱索托,当玛丽萨美罗第一次听说要在她居住的土地上修建一座大坝时,她并不赞成。但是,大坝的建设者让她相信,他们这一小部分人的迁移,是为了保全大多数人的生活。他们承诺要给玛丽萨美罗和她的村落提供补助、自来水、学校和新房子。但是他们的承诺并没有完全兑现。

玛丽萨美罗说,“当我们不能得到足够的土地补偿,我们的子孙只有死路一条。因为将来他们无以为生。”

这个故事如果只是发生在玛丽撒美罗自己身上,也许会不值一提,但事实并非如此。大约有四千万到八千万人因为水坝的修建而被迫离开家园,另谋生路。其中的大多数变得更贫困。世界上物种最丰富的野生生物栖息地和最肥沃的土地被彻底淹没,埋葬库底。整个河流的生态系统也被摧毁。

如今人们正在认识到,大坝的花费实在太高了。在第一次对水坝进行全面独立的价值评估中,受世界银行和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支持的世界水坝委员会宣称,虽然水坝为经济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但是“在很多案例,为了取得效益而付出了不可接受和不必要的代价”。

虽然水坝的建设速度比七十年代早期建坝高峰时期已经减慢了一半,但还是有数百个大坝在建设并且有更多的水坝在规划中。

在发展中国家,像世界银行、日本国际协力银行等机构仍然在推动和和资助水坝项目。印度、中国、巴西、土耳其、伊朗、老挝、越南、西班牙、墨西哥和埃塞俄比亚都在修建或计划修建大量水坝,这些水坝将会对河流和民众产生严重的影响。

这份简报概述了大坝对社会、环境和经济的影响,就水域管理和能源供应给出了更好的选择。

社会影响

有人说,少数人必须为多数人的最大利益作出牺牲。但这是什么样的牺牲呢?数百万人为了那些常常计划不周或没有必要修建的大坝而被迫放弃他们的家园,冒着失 去粮食和福利的风险。那些移民村常常没有清洁的水源和充足的粮食。在那里他们身形憔悴,与传统的生计、土地和自然资源剥离,曾经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社会体 系也分崩离析。酗酒,意志消沉,家庭暴力和疾病的案例都在增加。

补偿—-如果有的话—-也是象征性的,根本不够。现金补偿不够用来购买迁入地的土地。当提供土地换土地补偿的时候,那些移民通常得到比原来更少土质和素质更低的土地。由于无法靠他们的新土地生存,农民通常放弃生计成为打工者或沦入贫民窟。

坚持不搬迁的人们通常会遭受暴力和胁迫。在中国,三峡工程造成两百万移民。有人因为抗议移民村条件低下而被送进监狱或遭殴打。1980年代的危地马拉,大 约440名玛雅阿什(Maya Achi ) 印第安人,主要是妇女和儿童,被地方武装杀害,因为他们拒绝迁离世代居住的土地。世界银行投资修建的奇克索依 (Chixoy) 水坝,便征收他们的土地。大屠杀的幸存者至今没有为他们的遭遇得到任何补偿。

原住民和妇女遭受的痛苦最多

原住民和其他少数民族在水坝的影响下承受着超乎寻常的痛苦。在印度,根据政府的估计,40%的水坝移民是 原住民 (adivasis印度次大陆上最早的居民) 或少数民族。而他们在印度人口中的比例不足6%。在菲律宾,几乎所有在建项目或计划建设项目,都在五百万原住民世代居住的土地上。

建坝更是给原住民族带来了额外的伤害,大多数村落已经遭受了几个世纪的开发和迁移,而异地安置使创伤加深。因为这会切断了他们和土地之间牢固的精神联系,中断了他们的文化传承,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

妇女的际遇比男人更差。因为补偿款通常发给一家人中的男性。而且妇女还可能受到其他影响,因为她们更依赖公共资源,比如草场和森林。而这些公共资源很少被换算成补偿款,也很少在安置地恢复提供。

连带搬迁和对下游的影响

水库移民只是大坝最显见的受害者。还有数百万人因为与修建水坝有关的运河、道路以及其它基础建设而失去土地和房子。更多人失去了无法估算的清洁的水、鱼、草场和其它资源。

水流的改变大大地影响了水坝下游数百万人的生活。他们承受着渔业的衰落,水质变差,每年一次的洪水泛滥也被打断了。这种泛滥可以灌溉、肥田,并补充地下 水。在非洲,失去了一年一度的洪水泛滥,已经毁坏了传统洪泛平原的农业,渔业和牧业。例如,尼日利亚的坎吉(Kainji)大坝,直接移民有五万人,但因 为农业和渔业的减产而受到不利影响的人有数十万。受土库瑞(Tucurui)水库排放的污水影响,居住在巴西亚马逊盆地的四万居民患上了皮疹,或出现了其 它健康问题。

环境影响

大坝对环境造成了深远和不可逆转的影响。世界上60%的主要河流被水坝和改道弄得支离破碎。超过一百万平方公里,即占地球表面1%的土地,已经被水库淹没。这意味着比这个粗略统计大得多的损失。因为河流两岸的土地是地球上丰富的野生物种栖息地和最肥沃的耕地。

洪 水对于生活在河里和河边的物种生命过程来说是举足轻重的。然而,水流模式和其它重要栖息地条件,如河流化学成分和温度,也因为水坝而被扰乱了。大坝和调水 工程阻挡了世界上的主要河流,如印度河,尼罗河和科罗拉多河,使它们无法流入海洋。20世纪初,科罗拉多河入海三角洲上有大批白鹭、美洲虎和其它野生动物 栖息。现在,过多的调水使得河流只在少数洪水较大的年份才能到达河口地区,野生动物的数量直线下降。而曾经在河口三角洲以打鱼种地为生的原住民数量也随之 减少。

大坝使得物种多样性大大减少。这归咎于栖息地被冲毁,水流模式被改变,动物种群被分割,迁徙路线被阻隔。水坝和调水工程是世界上1/3淡水鱼种群灭绝、濒 危或变得脆弱的主要原因。在那些水坝建得多的国家,这一比例可能更高。在美国有40%,在德国有75%。淡水栖息地的贝壳类,两栖动物植物和鸟类,也有相 当比例已经灭绝或濒危。

补救的失败

水坝的支持者争辩说,水坝造成的环境伤害是可以弥补的。然而,以往经验显示,补救措施往往很失败。这些举措常常造价高昂, 却根本不可能重建河流的原生态系统以及它所支撑的生命网络。从1996年开始,美国政府每年花费四亿三千万美元以弥补水坝对哥伦比亚河谷盆地渔业的影响。 尽管开销巨大,这一地区幸存的野生蛙鱼大多数还是灭绝了或濒于灭绝。

退役的旧坝也在不断增加。它们大多数在发达国家。因为拆除它们所产生的社会和环境效益远远高于维修费用和有限的经济效益。美国在1990年代所拆除的近两百座水坝大多是出于环境的考虑。

可疑的水坝效益

为了发电,供水,防洪和促进航运,全世界已经修建了超过四万五千座大坝(高于十五米)。整个二十世纪,花费在建坝的钱估计有两万亿美元。

虽然水坝有相当可观的效益,但还是比预期的差。常常不能像预期的那样产生更多电能,灌溉更多土地,更多供水以及创造更多的经济效益。防洪坝也只能阻挡小洪水,当大洪水来临时,他们反而使村落更易受攻击。

那么多的钱花在建坝上,显然他们应该在技术,财政和经济方面有更好的表现。

有没有替代方案?

可行的水坝替代方案确实存在。通常更持久,更便宜。对新建大坝最重要的替代方案是改善供水和发电系统的效率,包括减少水管滴漏,用现代化技术设备改进发电厂和灌溉系统,或者减少电力输送中的损失。

另一个简单经济的选项是减少对水和电能的需求。包括循环利用,改种耗水较少的庄稼品种,鼓励使用更多高效的工具。这些选择可以减少现有能源和新资源的消耗。

当节省资源和改进现有水坝的效率不足以满足增长的需求时,还可以选择可再生能源。可再生能源包括高效持久的生物质能、风能、太阳能、地热能、海洋能源以及 燃料电池。风能是其中发展最快的可再生能源。在合适的地方,风能电场的花费和常规电场持平或更便宜。有人估计,到2020年,全世界10%的电力供应靠的 是风能。太阳能电池的成本近20年下降了80%。虽然还是很贵,但这项技术具有长期的巨大潜力。

至于向农村社区提供水和能源,小型分散的项目最有潜力。雨水收集系统和小水电比巨型基础设施更容易施行,造价更低,对环境的影响也较小。在印度拉基斯坦 (Rajasthan)沙漠地区,汇集雨水发电的小型水坝使得地表水供应得到缓解,确保了粮食安全,并使数十万农村家庭增加了收入。

大坝时代走到尽头了?

过去二十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国际民间运动,抗议大坝的破坏性,推广可再生能源作为替代方案,保护受大坝影响的民众,这些运动迫使世界上无数的水坝项目无限延期或取消。

不管批评者怎么说,大多数运动参与者并不是反对所有的大坝。他们反对的是那些无视穷人的人权、生计和尊严的建坝计划。很多人相信,如果规划者采纳了世界水坝委员会的建议,那些破坏性的大坝就不会修建。

世界水坝委员会计划在尊重人权基础上提出一个新的发展框架,他们建议,在修建一座大坝之前,应该清楚地评估水,食物和能源需求。所有的替代方案都应该考虑,并优先选择提高现有系统的效率。

世 界水坝委员会指出,在建新坝之前,由过去项目引起的损害应该得到补偿。那些可能受到影响的人应该参与到决策过程中来,他们的利益应该在项目中得到优先考 虑。没有受影响民众的同意,任何水坝都不应该建设。原住民和部落居民更应该得到特殊考虑。如要获得世界水坝委员会的更多信息,请访问 www.dams.org

公众对大型水坝的误读

1,水电是便宜的

大坝建好以后,生产水电是便宜的。但是在建设过程中造价非常高昂,常常远远高于预算。世界水坝委员会发现,平均来说,水坝最终花费要比预算多56%。

大坝设计者常常过高估计水电站的发电能力。气候变化可能减少降水加剧干旱,减少水电站的发电量。把这些情况都考虑进去,水电通常是非常花钱的能源。

2,水电是干净的

由于水电大坝对社会和环境造成的严重影响,所以不能把它当作清洁的能源。

此外,由于植被和土壤被水淹没而腐烂,水生植物和有机物也从上游流进来,水库因此散发温室气体。在热带低地地区的水库,其二氧化碳和甲烷的排放更是出奇地高。在一些地方,水库对地球变暖造成的影响,甚至比同等规模的火电厂更大。

3,水坝能有效防洪

大坝能阻挡常规洪水,但是常常无法阻止意料之外的洪水。因为水坝给人安全的错觉,使得洪泛平原上的人们以为可以安全 地发展了。可是当一场大洪水发生时,有坝比没坝遭受的损失更大。1960到1985年期间,美国政府花费380亿美元用于防洪,大多花在上建坝。但是每年 洪水造成的损失持续增加,是从前的两倍。

水坝也能减少下游河床的容量,使洪水的损害更大。当特大暴风雨来临时,水库会由于紧急放水而导致严重的洪水。最坏的情况是大坝崩塌。气候变化和大坝的安全隐患将导致水灾更加严重。

4,水坝灌溉能减少饥荒

大坝和运河灌溉系统的好处被严重夸大了。这些设施总是管理不善并且浪费了大量的水。还常常造成盐碱化和涝灾,毁坏大片肥沃的农田。

很多大型灌溉设施迫使小农场主迁移,并取代了传统农业,增加了无田者和农村贫困人口。

大坝的鼓吹者认为,增加粮食生产可以减少营养不良,但是,大多数饥饿者是由于买不起粮食而不是由于这个世界生产的粮食不够。在印度,巴基斯坦和美国,营养不良的状况还在持续,虽然多年来他们一直粮食生产过剩。